撰文
张羿
当人们走进巴黎历史博物馆（又称卡纳瓦列博物馆，Musée Carnavalet）的展馆时，一定会被一座站立在楼梯上肚子上贴着钟盘的和蔼可亲的老年黑人雕像（图1）所吸引，很多人还会与他合影留念。这个有趣而又令人难忘的展品实际上是对巴黎著名的设计师、青铜雕塑家让-西蒙·代沃别利耶（Jean-Simon Deverberie, 1764-1824年）以及他的一系列作品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
图1. 肚子上带钟盘的持烟斗老年黑人雕像，现陈列于巴黎历史博物馆。（图片来源：笔者本人摄影）
让-西蒙·代沃别利耶是一位非常成功的设计师、青铜雕塑家、青铜制品与高端奢侈品商人。有记录表示，直到1800年他一直住在巴赫别特大街（Rue Barbette）。四年后，他将业务搬到了圣殿大道（Boulevard du Temple）。在1812至1824年期间，他的公司代沃别利耶与坎帕尼（Deverberie & Compagnie）将总部设在了福赛-都-圣殿大街（Rue des Fossés-du-Temple）。代沃别利耶是他那个时代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他设计并制造了一系列青铜艺术品，其中最著名的是表现“高贵的野蛮人”（noble savage），即表现黑人或美洲印第安人的理想化生活方式的重要钟表模型系列作品。
“高贵的野蛮人”这一概念是当时欧洲人对那些遥远的远离欧洲文明的美洲印第安人原始生活的一种向往，他们认为那应该是一种没有欺诈、没有政治斗争的和平而又美好的自然生活。这一潮流从18世纪开始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乃至20世纪初，是受到了大思想家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年）在《论人类不平等之起源》中论述的“高贵的野蛮人”这一概念以及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的激励而产生的，它也是欧洲废除奴隶制度的先声（注：法国的奴隶制度曾在大革命时期被彻底废除，但后来在拿破仑时代又被恢复；法国真正完全废除奴隶制度是在1848年4月27日，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时代）。
图2. 保罗·高更，《塔西提岛沙滩上的女人》，画布油画，高69厘米，宽 91厘米，1891年创作，现陈列于巴黎奥赛美术馆。（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关于“高贵的野蛮人”这一概念在绘画艺术方面的体现，许多人都会自然地联想到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年）创作的有关远离欧洲文明中心的塔西提岛上的“野蛮人”田园牧歌般的生活题材艺术作品（图2）。但实际上，这种思潮在装饰艺术方面出现得更早，而且相关作品从初至今一直是各大博物馆与收藏家们热心追逐与收藏的对象。代沃别利耶正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这种追求西方文明中心以外的“高贵的野蛮人”生活方式在装饰艺术领域的代表。本文将通过他设计的几个钟表来介绍其作品与艺术成就。
根据著名小说《保罗与维吉尼》
创作的钟表
在18世纪晚期以前，除了中国风（chinoiserie）和日本风（japonaiserie）的钟表之外，具有异国情调的人物极少出现在法国与欧洲的装饰艺术之中。第一个“黑人”（au nègre）或“野蛮人”（au sauvage）形象的钟表直到波旁王朝结束时才出现，更精确地说，直到18世纪最后十几年才开始出现。这类钟表是当时哲学思潮的某种回声，而这种哲学思潮的来源是一些文学作品，其中包括弗朗索瓦-勒内·德·夏多布里昂（François-René de Chateaubriand，1768-1848年）的一部充满基督教理想主义的作品《阿达拉》（Atala）， 丹尼尔·笛福（Daniel Defoe，1660－1731年）于1719年发表的名著《鲁滨逊漂流记》（Robinson Crusoe），以及雅克-亨利·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Jacques-Henri Bernardin de Saint-Pierre，1737-1814年）于1787年发表的小说《保罗与维吉尼》（Paul et Virginie）。
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的小说《保罗与维吉尼》讲述的是纯真的丧失，在当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书中讲述了生活在法属岛屿（现在称为毛里求斯岛，即Île Maurice）上两个年轻人保罗与维吉尼的爱情故事。保罗与维吉尼出生于不同的家庭，他们一起长大并彼此相爱，但维吉尼的母亲却用将女儿送到法国本土上学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爱情。几年后，维吉尼将重返岛屿，但她乘坐的船却不幸遇难沉没了，她最终死在了保罗的怀抱之中。18世纪制作的钟表中有几个是表现这部小说中两位年轻人的故事的，有时还会加上多明戈（Domingue），他是名奴隶但同时也是两位年轻人的知己，并为他们提供帮助。
图3. 鎏金青铜与大理石雕塑壁炉座钟，《多明戈、保罗与维吉尼》，大约于1795年制作，高62厘米，宽57厘米，深18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首先介绍一个非常重要且奢华的鎏金青铜与大理石雕塑壁炉座钟，《多明戈、保罗与维吉尼》（Domingue, Paul and Virginie）（图3，图3a，图3b与图3c）。它正是取材于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的小说《保罗与维吉尼》， 制作于巴黎的督政府时代，约1795年。在珐琅圆钟盘上的签名为“可伊那宝于巴黎”（Kinable à Paris），用罗马数字标示小时数，用阿拉伯数字中15的倍数标示分钟数，同样用阿拉伯数字标示月份内的日期，有一对镂空的青铜鎏金刻花时针与分钟，还有秒针与指示日期的钢针。钟盘外圈用三种不同的花边进行装饰：树叶与珠串、树叶与果实以及珠串。钟壳是一个豪华的白色大理石雕塑，放置机芯与钟盘的位置是一块顶上长着棕榈树的岩石，岩石两边都有人物雕像。左边是一位年轻黑人，即多明戈；右边坐着的是保罗与维吉尼。近乎于长方形的基座的侧边呈现为有一定弧度的圆形，它是用意大利红樱桃木色的大理石打造而成，在凹槽和水平的基座边上都装饰了青铜鎏金的花边；正面的浅浮雕是一个克劳迪翁（Clodion）式的作品，它表现的是一群小天使。基座下还有一层白色大理石夹层，并且装饰了青铜鎏金的珠串花边，这使它显得格外引人瞩目，在它的下方又是用意大利红樱桃木色的大理石打造的底座。整个座钟由六个精雕细刻的青铜鎏金陀螺状支脚撑起。
迪厄多内·可伊那宝（Dieudonné Kinable，活跃于1780-1825年）是一名巴黎钟表师，工作地点为王宫（Palais Royal）第131号。可伊那宝主要擅长制作镂空/开面钟表（skeleton clock）与里拉琴形钟表（lyre clock），这些钟表大都配有富丽华美的珐琅外壳与钟盘，其珐琅作品一般由著名的珐琅师约瑟夫·科托（Joseph Coteau，1740-1812年）与通常被称作杜比松（Dubuisson，1731-1815年后）的艾提安·高斌（Etienne Gobin）等人制作。在帝国时代，他的作品被重要的收藏家们收藏，其中包括费兹-詹姆斯公爵夫人（Duchess of Fitz-James）、安德烈·马塞娜公爵夫人（Duchess of André Masséna）以及拿破仑麾下的元帅艾斯灵亲王亦里沃利公爵（Prince d’Essling and Duc de Rivoli）。
图3a. 鎏金青铜与大理石雕塑壁炉座钟，《多明戈、保罗与维吉尼》（局部）。
图3b. 鎏金青铜与大理石雕塑壁炉座钟，《多明戈、保罗与维吉尼》（局部）。
图3c. 鎏金青铜与大理石雕塑壁炉座钟，《多明戈、保罗与维吉尼》（局部）。
在同一时期，让-西蒙·代沃别利耶还根据当时流行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取材于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的小说《保罗与维吉尼》，制作了其它几个非常精美且重要的钟表，如图4。这个钟表只表现了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它的珐琅钟盘上用罗马数字标示小时数，钟盘镶嵌在一个长方形的青铜鎏金外壳上，钟盘边上还装饰了珠串与几何形状饰边，钟盘的两边是取材于小说故事情节的浅浮雕。钟顶上是表面镀氧化钴的两个年轻人，保罗与维吉尼，他们正将自己裹在一个小披风（或雨衣）之中；钟顶上方的左边有一个镂空雕刻的盛满花果的长柄花篮，右边是一只后腿站立的狗。钟身放置在四只乌龟的背上，龟背镂刻得异常精致。乌龟之下是白色的大理石基座，它的正面镶嵌了一个青铜鎏金的浮雕，浮雕的主题也是根据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的小说中的情节创作的。大理石基座之下有四个装饰了树叶的青铜鎏金陀螺状支脚。
图4. 白色大理石配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保罗与维吉尼》，大约于1795年在巴黎制作，高43厘米，宽27.5厘米，深10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远方理想社会中的人类生活
1784年，代沃别利耶设计并制作的第一个“高贵的黑人”（La Négresse）钟表，得到了当时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的青睐与首肯。从此以后，代沃别利耶创作了一系列类似的作品，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下图中这个高贵的《非洲女猎人》钟表（图5）以及另外一个与它相配的高贵的《美洲女猎人》钟表（图6）。代沃别利耶于1799年为这两个钟表外形创作的设计原稿今天仍被保存在巴黎国立图书馆的版画室内（Cabinet des Estampes, Bibliothèque National, Paris），它们是有关“高贵的野蛮人”系列钟表作品中最天才的设计。
图5. 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非洲女猎人》，大约于1806年在巴黎制作，高46.5厘米，宽37.5厘米，深15.5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图5中这个奢华的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其表现的主题是“非洲人”（À l’Afrique）。 这个钟表于1806年前后在巴黎制作，其白色珐琅钟盘上的签名为“阿尔明高德·勒内于巴黎”（Armingaud L’né à Paris），用罗马数字标示小时，用阿拉伯数字中15的倍数标示分钟，用一对镂空雕花的鎏金时针与分钟指示时间。此钟的机芯有一个锚式擒纵装置，丝质摆吊，外部计数轮，每当整点与半点时会自动敲钟报时。 这个高贵的钟表造型是由让-西蒙·代沃别利耶设计的，钟的顶端坐着一位穿短裙并赤裸上身的非洲女猎人，她左手持弓，右手拿箭，身上背着箭囊。她身下左侧站卧着一只猎豹，而右边她的脚下则踏着一只乌龟。钟的基座中间部位有些偏细，其底色为镀氧化钴的深色，基座的两侧装饰了鎏金缎带串起的花束，正中则是儿童嬉戏的鎏金浅浮雕，在此之下有一圈鎏金的珠串装饰，基座下方则是六个陀螺状的支脚。
图6. 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美洲女猎人》，大约于1795年在巴黎制作，高46.5厘米，宽37厘米，深15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与这个《非洲女猎人》钟表相匹配的是《美洲女猎人》钟表（图6），其钟壳顶端坐着一位身穿短裙的半裸美洲印第安女猎人，她头戴由羽毛制成的帽子，右手拿弓，左手中的矛正扎在脚下鳄鱼的左眼上，弓箭的箭囊斜跨在背上。镀氧化钴的底座呈梯形，腰部偏细并配饰了树枝与花样图案，树枝的顶端有盘旋的小蛇，图案之下装饰了一圈青铜鎏金的珠串。整个钟表有六个陀螺形的鎏金支脚。
这类钟表存在许多变种，在此仅举一例，如图7，不难看出这个《美洲印第安女王》钟表的设计思想即来源于上述让-西蒙·代沃别利耶设计的两个钟表。
图7. 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美洲印第安女王》，大约于1800年在巴黎制作，高58厘米，宽55厘米，深16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远方社会中的现实生活
如果说上一节中所介绍的钟表都是表现法国人（乃至欧洲人）心目中远方理想社会中的人类生活，那么在当时信息传播已经相当发达的巴黎，人们并非不知道欧洲以外的现实社会的生活，而对这种现实生活的了解，也同样反映在钟表造型的创作当中。
首先来看一个精雕细刻的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咖啡搬运工》（图8），它表现的是一名黑人奴隶的生活。可以确信，这个钟表外部造型的设计者同样是让-西蒙·代沃别利耶。白色珐琅钟盘上用罗马数字标示小时数，用15倍数的阿拉伯数字和小格子标示分钟数，有一对青铜鎏金的时针与分针。钟盘被嵌在一个木桶雕塑的腹部，一名年轻的黑人奴隶正将扛在肩上的袋子里的咖啡豆倒入桶中。他的形象雕刻得异常精美，尤其是躯干以及手臂和脚掌；他的面部表情也非常传神，用珐琅画出的眼睛更是为整个人物增加了光彩。现实主义的棕榈树表现得自然而又雅致，对整个作品的造型起到了平衡作用。八角形的青铜鎏金底座上装饰有浮雕，正面浮雕表现的是两个孩童捡拾并捆绑木棍的情形，侧面浅浮雕配饰了蜜蜂图案。钟表的基座之下是五个带有珠串配饰的椭圆支脚。
图8. 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咖啡搬运工》，约于1795-1800年间创作于巴黎，高29厘米；宽29厘米；深9.5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接着再来看一个被称为《水手》（图9）的著名钟表，它是一个罕见的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于法兰西帝国时代的1805到1810年间在巴黎制作。这个钟表的圆形珐琅钟盘上用罗马数字标示小时数，用阿拉伯数字中15的倍数与小格子标示分钟数，而指示时间的指针则是一对镂空的鎏金青铜指针。青铜鎏金的机芯外壳被做成了棉花包的形状，靠在它上面的是一位上身赤裸的年轻黑人，他的脚上没有穿鞋；他的右手拿着烟斗，左手拿着绳子，脸部略微向左。他的脸部被刻画得极富表情，用珐琅或是玻璃制作的眼睛更加增强了雕塑的现实主义倾向和人物的逼真效果。在棉花包的另一侧，放置着航海用的锚链、酒桶等物品，它们象征着商业的成功。钟表的青铜鎏金基座呈八角形，基座中间的浮雕表现的是一群小天使在码头上为船舶装卸货物并进行会计计算等活动；浮雕的两侧雕刻了由古代战利品图案转化而成的象征成功或胜利的图案。
这个钟表表现的是一位年轻的黑人水手在工作之后休息的情形。尽管这一设计模型在1808年8月20日由米歇尔先生（Mr. Michel）注册，但它的原始设计草图却在让-西蒙·代沃别利耶绘制的《时钟设计草图画本》（Cahier de Dessin de Pendules）之中，这一设计草图今天仍可在巴黎国立图书馆的版画室内看到。
图9. 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水手》，于1805到1810年间在巴黎制作，高37厘米，宽37厘米，深11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简短的结语
“高贵的野蛮人”这一题材有些类似于中国古代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它在法国装饰艺术创作中从来不是主流，但又一直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由于作品数量相对而言不是很多，于是在今天就成为了博物馆与收藏家们热心追捧与收藏的对象。笔者在文章开头提到了后来法国印象派画家高更在这一题材上的创作，他比让-西蒙·代沃别利耶晚了近一个世纪，笔者希望大家了解到这一题材的创作并非起源于印象派，而是很早就有，并且很受法国上流社会与知识精英的喜爱与追捧。与高更不同的是，代沃别利耶在这一题材上的创作并不象高更那样直接来源于对远方异域人们生活的观察，而是对当时流行的新古典主义艺术造型的延续，并开启了后来钟表造型艺术中的浪漫主义思潮。最后笔者想指出一点，尽管代沃别利耶大概是所知的那个时代第一位设计并制造“高贵的野蛮人”系列钟表的艺术家，但可以想象还有其他人也在根据他们的观察或是市场与客户的需要制作类似题材的钟表，并且他们的作品本身也具有非常高的艺术水平。
图10. 青铜鎏金与镀氧化钴壁炉座钟，《黑人搬运工》，约于1795-1800年间创作于巴黎，高36厘米。（图片来源：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见http://www.lapendulerie.com/）
最后以一个例子（图10）结束本篇文章。虽然这个钟表的具体作者不详，但它不是出自代沃别利耶之手。它的创作时间大概是1795至1800年，制作于巴黎。在它的白色珐琅钟盘上，用罗马数字标示小时，用均匀的小格子标示分钟；钟盘与机芯被放置在一个类似于编织物编成的箱包内，由一位雕塑得非常精致的年轻黑人背在后背之上。黑人的眼睛用珐琅绘制，表情极富表现力。他头戴帽子，上身赤裸，腰间悬挂着一个水葫芦，一只手中拄着一根竹竿做成的拐杖，另一只手中还拿着一封信。椭圆基座中心的浮雕上有一只猴子在荡秋千，秋千绳子的两端拴在两棵棕榈树树干上；它们两旁是有鹦鹉的棕榈树图案。整个钟表由四个扁圆的支脚作为支撑。毫无疑问，无论从设计和制造方面来讲，它都是一个杰出的艺术作品，它的作者与代沃别利耶在这一题材上有着相同的艺术品味。我们还可以找到同时代制作的类似题材的钟表，读者也可以因此看到在法国大革命之后产生的这样一种具有一定广度的社会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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