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罗尔在接受媒体采访。图/南方视觉

文/周作鬼

罗尔为女筹款的文章刷爆了朋友圈，阅读量、点赞数和赞赏数都破了10万+，堪称公众号出现以来首次。但很快，这件事背后的营销手段便被网友和媒体挖出来，舆情瞬间反转。罗尔不但被指欺骗公众，更令他难堪的是，批评者指出这是一种“带血的营销”，利用了女儿的苦难。

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最糟糕的并不是营销者有多么虚伪，而是它揭示了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规则：没有权威渠道，刷屏就是正义；缺乏信息纠错机制，劣币驱逐良币，营销和谣言总是跑在最前面；也缺乏有效信源，所以鉴别真伪总是一波三折。以媒体研究者方可成的话来说，这叫“粪便般的信息环境”。

熟悉的配方：有煽情话语，有道德绑架。

1、“转发一次就捐一元”是绑架

涉事的公司最初在其公众号中为罗一笑募捐时，承诺转发一次就捐一元。多么熟悉的营销术，其背后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请转发证明你有爱心。

“不转不是中国人”“转发后一生平安”“转到你的朋友圈，朋友都会感激你”，这些套路几乎万试万灵。

做善事不是街头卖艺，如果你觉得应该救助罗一笑小朋友，何须要求有足够多的人围观和点赞，才肯去捐款？

2、罗尔的文章是一种情绪动员

很多人问，为什么在发生过这么多诈捐事件之后，仍然有人前赴后继地“上当”？每次事件的传播范围都不一样。营销事件的策划者精通那些源远流长的动员术，总能一次又一次地鼓动人们的道德热情。就如罗尔所说，他的文章经过小铜人公司的加工后，才酿成了网络大事。

策划这次营销的人也许还请了水军来带动舆论，不少网友转发文章时都带上了“让我们献出爱心，为这个刚踏入人生的小朋友献一份微薄之力”的转发语。

一来，这是将罗尔与其他在公益平台求助的人区别开来，突出他特别具有道德感；二来，强调转发一下，就能献出爱心，为罗一笑尽到了微薄之力，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公益成本——随手一转即可给人参与感。

昨日中午，舆论经过第一次反转后，罗尔接受了媒体采访。当时还有很多人对其表示同情和认可。

3、“就算是炒作，爱心没有错”是一种毒鸡汤

罗尔募捐事件反转之初，不少人说，“就算是假的，转发一下能怎样”“就算是炒作，爱心没有错”。爱心没有错，是一种正确的废话，它在这里起到了毒鸡汤的作用：只要爱心是对的，其他事不必计较了。反之，质疑募捐就成了质疑爱心——“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不想捐吗？”

爱心不需要这种站在道德高地——只是一个“转发”动作——的辩护。追究这件事如何炒作、传播，不是享受“反转”的快感。这个社会的运行逻辑，以及社会救助存在的问题，从罗尔募捐一事上可见一斑。

4、罗尔个人有无私德问题，不重要

爱心泛滥的另一面，你也能看到一些恶毒的用心。舆论反转之后，有些流言蜚语开始滋长，什么背叛前妻，什么小三上位，甚至暗示罗一笑得白血病是因为她的父亲是“渣男”。

罗尔个人有无私德上的瑕疵，与他的女儿罗一笑无关，与他的诉求也无关。一个人提出了诉求，要看的是他的诉求是否合理，而不是追究他过去的行为是否有污点。那是揭发和审判。

昨天晚上七点多，罗尔再次回应质疑，指责网友没有同情心。

5、是罗尔自己坐实了“借女儿炒作”的质疑

罗尔承认“有三套房，一辆车”是事实，也就是说，他的经济状况并没有那么困难。根据澎湃新闻报道，罗尔还在多家公司担任法人代表和要职。帮助罗尔募捐的刘侠风刚在媒体发布会表示“罗一笑生病以来，罗尔一家花了20万左右”“11月以来因为病情恶化，每天费用过万是常事”，随后就被深圳儿童医院证伪。据深圳儿童医院通报，罗一笑三次住院共79天，花了204244.31元，其中自付36193.33元，占总治疗费的17.72%。

更难看的是，昨晚7时许，罗尔痛哭着谴责网友“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的女儿正在生死线上挣扎，所有人都不管我的女儿。”大家若是没有同情心，那270多万打赏是天上掉下来的？

至此，罗尔自己坐实了“道德绑架”“借女儿炒作”的质疑，网友也彻底寒心了。

6、这种募捐即便不违法，也难逃道德谴责

按《慈善法》第26条的规定，不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组织或个人，可以和慈善组织合作，由慈善组织来负责募捐和管理善款。罗尔和小铜人公司的做法是否属于募捐活动，以及是否涉嫌诈欺，法律界还在争议。

可以肯定的是，公众——也就是罗尔的募捐对象，要求的是知情权。而罗尔和刘侠风进行的募捐，既没有募捐信息查询方法，也没有可靠的第三方监管，谁能保证网友们的打赏不被挪作他用？

《慈善法》第31条说到，开展募捐活动“不得通过虚构事实等方式欺骗、诱导募捐对象实施捐赠”。罗尔等人的行为，即便不违法，在道德上也难逃谴责。

2016年9月1日，中国首部《慈善法》正式实施。

7、营销式募捐，最受伤的是弱势群体

罗尔和小铜人公司把募捐搞成营销事件，最受伤的是那些正等待社会救助、正准备向社会求助的弱势群体。因为这些营销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以前的多次诈捐事件，昨天便有公号作者撰文表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每一个求助的人”。

作为《新故事》的主编，罗尔也许要庆幸自己擅长组织故事，命中也有刘侠风这些懂得营销的好友帮忙润笔和推广。私力救济是很难从千千万万个求助信息中突围的。那些不了解新闻报道规律，不懂得网络营销，也不会写文章，甚至不认识一个字的弱势群体，也许只能看着自己的求助文章在微博上石沉大海，艾特的大V和媒体也没有一个理会。

8、无论如何，祝福笑笑早日康复

另一个可悲的现实是，人们总是对那些远在天边的苦难大发同情之心，而对身边朋友、同学的募捐信息无动于衷。从这次闹剧中，我们唯一能够得到的有益结论，可能是尽快帮亲人或自己买一份重疾保险——罗尔为女儿买的医保，报销了超过80%的医疗费用。

无论这件事日后还会如何发展，大人的世界还有什么隐情，我们依旧祝福笑笑。在所有人的名字中，只有她的名字像她照片上的笑容一样，让人感觉到希望。希望她早日康复，一直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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